在宗教建筑中,艺术性最强的是中国的寺观和西方的教堂。寺是指佛教寺庙,观是指道教宫观。道教宫观建筑是以佛教寺庙为蓝本演化而来的,所以,这里主要以佛教寺庙为论述对象。从总体上说,中国寺庙和西方教堂都与前面讲的宫殿建筑相类似。中国的寺庙很多是在官府的基础上改建的,所以,它有着与宫殿建筑相似的大屋顶、木柱、粉墙等,只是在受到印度佛教建筑影响较大的一些建筑中,才显现出别样的特点。西方教堂是古希腊和古罗马神庙建筑的继承和发展。
寺观与教堂建筑的差异,植根于神的人化与神人对立这一中西审美文化的差别之上。神的人化是中国传统美学特征,是“以乐为中心”和“天人合一”的特征在宗教上的表现,也是崇拜自然与崇拜祖先统一的中国宗教观念的集中体现。神人对立则是西方人“罪感文化”的表现。这两种不同的观念都潜移默化地凝结到了建筑艺术中。以乐为中心和天人合一是中国儒家对人生态度的积极入世精神,它与佛教提倡虚静、平和、清心寡欲、积德行善,与道教提倡的淡泊无为、清净自然、炼金服丹、益寿延年等思想相当契合。这种契合被移入到了中国的寺观建筑之中。
中国多数宗教建筑选择在自然环境优美、山水风景绝佳之处,“天下名山僧占多”指的就是这种思想的体现。中国寺观类似宫殿形制和官府格局的事实就说明了以人为本的观念和僧俗相融的思想意识。于是,不是孤立的、摆脱世俗生活、象征超越人间的出世的宗教建筑,而是入世的、与世间生活环境联在一起的宫观寺庙建筑,成了中国建筑艺术的代表。正如李泽厚先生所说:不是高耸入云、指向神秘的上苍观念,而是平面铺开、引向现实的人间联想;不是可以使人产生某种恐惧感的异常空旷的内部空间,而是平易的、非常接近日常生活的内部空间组合;不是阴冷的石头,而是暖和的木质等等。构成了中国建筑的特征。
西方的罪感文化体现的是灵与肉的分裂,精神的紧张痛苦,企图获取意念超升而得到心理与灵魂的洗涤,得到与上帝同在的迷狂式的出世的喜悦。西方人在宗教上的意识是:把人生的意义和生活的信念寄托于神或上帝,寄托于超越人世间的欢乐。西方宗教建筑的两大体系都不同程度地体现了这些特征。例如拜占庭教堂的建筑艺术,主要是发展了古罗马的穹顶结构,教堂大厅是空旷髙深的;穹顶和拱顶用半透明的彩色玻璃组成,玻璃后用金色做底色,使色彩斑斓的镶嵌画统一在金黄的色调中;再衬上墙壁和底部的五彩缤纷的壁画,步入其中,有神迷惘荡、无上崇仰之感。而哥特式教堂外表的动势和锋利、直刺苍穹的尖顶,^也是一种弃绝尘寰、洋溢宗教情感的体现;内部辉煌耀目,呈现一种上帝神圣居所的幻景。
∩与哥特式建筑外形相媲美的是中国的古塔。古塔建筑是从印度传入的,又融合了中国原有的亭台楼阁建筑中的一些艺术特点,创造并融进了中国特色,成为中国建筑中极其重要的一种艺术形式。它与哥特式建筑相同的是高、直、尖和耸向天际的动感不同的是哥特式是以教堂为代表,形式较为单一,圆锥的形态是!依附于建筑主体的。中国的塔则是宗教建筑中形式多样,有着独!立意义的一种形式,更有其独特的审美意义和艺术价值。中国各种类型的塔都有塔基、塔座、塔身和刹、檐等组成,它们除了宗教意味外,都具有装饰的作用,增强了整座建筑的挺拔、壮丽的气势。唐代诗人岑参游长安慈恩寺塔(大雁塔)后吟诗道:塔式涌出,孤髙耸天宫,登临出世界,蹬道盘虚空。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精辟地概括出该塔的雄姿。
此外中国的塔凸显出一种更世俗化的人情格调,如唐长安慈恩寺塔院女仙绕塔言笑甚有风味的轶事;浙江杭州雷峰塔、福建泉州1姑嫂塔那样的动人传说等等。在西方,虽然黑格尔也把哥特式教堂作为浪漫型建筑的代表,认为这类建筑已经超越了理性的界限,充分表达了人的内心情感,但我们看到的仍是雨果在《巴黎圣母院》所描述的意味:将哥特式建筑作为故事情境和融入作者的理想愿望的外部标志,洋溢着的虽也是非理性的浪漫色彩,却较为定向化和单一化,世俗生活和情感的力量在建筑形式上变得比较微弱。